全心待客電子報: 良師益友
 
餐飲傳奇人物丹尼.梅爾(Danny Meyer),創立「聯合廣場餐廳」(Union Square Caf?),連續七年獲選為「紐約最受歡迎餐廳」。他又創辦了10家不同類型的餐廳,每家都名列紐約最受歡迎餐廳排行榜。他連續創業從不失手的祕訣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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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師益友


早期還有一位意外的導師令我受益良多,協助我釐清並實現我的願景。這位火花牛排屋老闆之一、令人印象深刻的派特.塞塔(就是促成我與山姆.布朗談成交易者)經常會不請自來地出現在店門口。當時因為當老闆和主管的經驗不足,又要學習如何經營忙碌的餐館,我正吃足苦頭。派特的第六感很靈,能夠準確知道什麼時候該斥責我,什麼時候該幫我。他既是天才,也是惡棍;既迷人又粗魯;有時親切得像泰迪熊一樣可以抱抱,有時又脾氣暴躁得叫人害怕。他的領帶上總是有紅酒漬,襯衫經常少了幾顆鈕釦,既熱愛生活又不忘笑生活。瞪得老大的眼睛已生出魚尾紋,是因為老愛嚴厲斥責人所生成的。


某天派特又來突擊檢查,我立即把自認聰明的一道新菜點子:炸牡蠣凱薩沙拉拿出來表現一番。我們坐在六十一桌,我信心十足地要廚房送出一份來試吃。過去沒有人做過這種嘗試,就連雞肉凱薩沙拉都還是很多年以後的事。


派特沈著臉說:「這道菜跟心理自慰沒有兩樣。你顯然只是為了引起芙蘿倫絲.法布瑞坎(Florence Fabricant,譯注:著名美食、烹飪專欄作家)的注意,好登上《紐約時報》。」他接著說:「壞消息是,她根本不會領情。我保證那鬼東西兩個月內就會從你的菜單上消失。如果是我,我兩分鐘內就會把它拿掉。你應該不會那麼笨吧?!」他說得有理,我連忙取消這道菜。


雖然我們的背景截然不同,但派特對款待、服務和優質的見解,與我所見略同。觀察他經營自家餐廳讓人嘆為觀止,他的店永遠滿座。每週一至五晚上,他一定親自坐鎮。派特希望顧客在他店裡吃得盡興,他把全副精力和熱忱放在監督員工不錯過任何細節上。我倆對於看待訂位的立場南轅北轍。在派特眼中,訂位只代表餐廳會等候你大駕光臨,至於何時可以入座則是另一回事。「火花」的客人即使訂了位,通常仍可能等上十五到九十分鐘不等,而聯合廣場餐廳如果讓訂位客人等候三十分鐘,他們就準備用書面向我抗議,再把副本送給紐約市每位餐廳評論者。派特總能逃過抗議,因為大家喜歡在「火花」用餐,還把等候變成預期的用餐經驗。(後來這給了我信心,對「奶昔小站」大排長龍不致太發愁──那也在顧客的預期內)


早年我還遇到另一位無價的導師:厲害的葡萄酒進口商羅伯.查德登(Robert Chadderdon)。他是我一九八四年在佩斯卡工作時,最早認識的特別人物之一。即便在那個年代,他就以難搞和破壞成規享有神話般的名聲,據說他對於要和哪家批發商、餐廳或零售店往來,非常有選擇性。他要求客戶必須符合高標準,同時對他要謙遜且有信心,大部分業者都無法做到。在我見到他前,只知道他曾替傳奇人物法蘭克.舒恩麥可(Frank Schoonmaker)工作過。不過只要貼著他的標籤「羅伯.查德登特選」的任何一瓶葡萄酒我都喜愛(而且從未失望過)。在我還不太懂葡萄酒時,總會在零售店以及少數陳列他賣的酒的餐館,尋找他的標籤;那幾乎等於是品質保證。某日,佩斯卡總經理道格拉斯.史卡布羅(Douglas Scarborough)宣布,羅伯已蒞臨本餐館,口氣彷彿是外國皇室駕臨用餐。道格拉斯不准我跟他們一起品羅伯的酒,不過我在酒吧確曾短暫地直視羅伯的眼睛。(道格拉斯留了一些酒給我嘗嘗,我永遠忘不了首次啜飲兩種罕見、貴重的葡萄美酒Mercurey Blanc及St. Joseph Blanc的滋味)


初遇羅伯的印象極為深刻,所以一年後,我為聯合廣場餐廳安排開幕酒單時,便鼓起勇氣電話打給他。他在電話那頭對我仔細拷問,以判定我是否值得他出售酒品(你要開什麼?地點在哪裡?主廚是誰?你有什麼背景?)之後他同意與我見面,一起吃飯。我們在格林威治村第六街的小酒館碰面。他直視我的眼睛,一開口便問:「你究竟幾歲了?」我說:「二十七。為何有此一問?請問你貴庚?」


他答:「三十七。」又神色自若地說:「過去十年裡,我對酒與人生遺忘的部分,比你未來二十年能學到的東西還多。」我當機立斷,此人有值得我學習之處,我也有向他學習的意願,相信做他的學生會很愉快。他立刻成為我重要的顧問與盟友,亦父亦兄;後來我們密切合作,甚至數次結伴至法國和義大利旅行。我在這兩國曾有幸接受密集訓練,得到葡萄酒與食品的高等學位。自那晚初見面後至今,羅伯又累積了二十年的智慧,卻仍未停止教誨、督促及愛護我。


羅伯確實始終如一地走自己的路。他無意拿自己的酒讓人品評,連影響力大如《Wine Spectator》及《Wine Advocate》等葡萄酒權威雜誌也不例外,因為他不需要、也不想要宣傳。他自有一群特出的釀酒廠和葡萄園,也和主要酒莊建立了終生不渝的關係,那些酒莊世世代代在珍貴的葡萄園裡種植葡萄。他深入那些人的骨子裡,關心他們的家庭和生活,對釀酒的每一步驟均提供意見。在他眼中,沒有比品質、正派和信任更重要的東西。羅伯賣出的酒,不會是報紙廣告中打折出售的大眾化商品,每瓶酒都是一份生命的延伸。多虧了他,使我首度發現世間某些非比尋常的酒是多麼美味:Château Rayas、伍佛雷(Vouvray) 的Domaine Huet、勃根地的Marc Colin及Robert Arnoux、普羅旺斯的Château Simone、托斯卡尼的Querciabella和Grattamacco、皮德蒙(Piedmont)的Bricco Manzoni,以及維奈托(Veneto)無可比擬的Giuseppe Quintarelli。另外還有香檳區(Champagne)的Billecart-Salmon、格哈夫(Graves)的Château Clos Floridene,以及喬治.羅賓(George Robin)和羅傑.尼佛(Roger Neveu)出品的Sancerre。以上所提這些,加上其他的上選酒,使我們每家餐廳的酒單倍受好評。


若只把羅伯視為葡萄酒專家,未免失於膚淺。他不但具備天生完美的味覺、不可思議的口味記憶、對內在品質的敏銳感受力;同時又擁有豐富的人生知識、智慧與判斷力,足堪借境。這些年來,我在了解品質、美食、美酒和人生方面,受益最多的部分全來自他。


一九八八是我們開業第三年,這一整年帶來重要的轉變。我們首次打進《薩加調查》(Zagat Survey,譯注:美國著名民生消費調查刊物)的紐約前四十名最受歡迎餐館排行榜,位居第二十一,聯合廣場班廳也被譽為「美式創意烹調之光」。一九八八年八月,同居四年後,我與奧黛麗步上紅毯。初秋時分,我考慮已久的廚房變革也付諸實行。


首度擔任主廚的阿里.巴克曾經承諾要為我工作兩年,如今他做了三年!他竭盡所能地做好一切(包括娶到賢妻),雖然原本沒有主廚經驗,卻也貢獻出每一分質樸的烹飪能力及努力。我跟他開誠布公地討論未來。我對他說:「你有很大的潛力,不去多學點東西太可惜。而聯合廣場餐廳也有無窮的潛力待發揮,讓一位經驗更豐富的人來領導廚房,必能如虎添翼。」我鼓勵他到法國去待一段時間。我們兩個談著談著,心裡都很難過,不禁潸然淚下。我們已經成了好友,也曾並肩為這裡投注心力與精神。阿里完全明白我的意思,卻很難接受我的結論。可是我知道這是正確的決定;多年後的今天,我們仍是好友,他定居密西根州,經營餐館有成,家庭也幸福美滿。


十月初,我挖角老同事麥可.羅曼諾,他一直在La Caravelle餐廳工作,以實在但輕巧的方式烹煮經典法國菜。我花了不少時間說服他,說他應該考慮向市中心區發展,費了一番唇舌終於讓他點頭。最後引誘他動心的是,雖然轉到我這裡來工作,就得放棄多年辛勤耕耘所練出的好手藝,但可以讓他回歸自己義大利的根。他來的第一個月,我不准他更動菜單。我建議他:「去認識員工、客人、設施和餐廳的律動。研究現有菜單上的菜色,使之好得不能再好。另外利用每日特餐的機會,測試新菜的反應。這樣就知道顧客可以接受哪些,然後再一樣樣加進菜單裡。」


我們確實照這個方式進行。一九八九年五月,布萊恩.米勒再度回來評論我的餐廳。這次他給了三顆星,並指聯合廣場餐廳為「一種可稱為國際化小館的新類型餐廳的典範」。布萊恩提到麥可熱中義大利北部的菜餚,還說我們的菜單「是我在此地見過的最整齊的菜色」,並且「價格公道」。他說我們的酒單在紐約市屬一屬二,「有許多不常見的珍品」;我們的桌位「距離安排得當,易於交談」,比酒吧區低幾個階梯的用餐區「具鄉村風味而且誘人食欲」。十月份的《薩加調查》紐約最受歡迎餐廳排行榜,把我們從二十一名升至十六名。不過叫人悲痛的是,我們鍾愛的總經理戈登.杜達許,也在同年因愛滋病併發症辭世。幸好他堅持得夠久,看到了自己努力的成果:一家待客與廚藝均愈來愈受歡迎的餐廳。


進入餐飲業才四年,我內心的火剛開始燃燒。從舒適的裝潢和氣氛,到供應的餐飲物美價廉,我對聯合廣場餐廳的願景已經實現。至今,聯合廣場餐廳仍是我個人最純粹的表現,也最清楚地展現了旗下所有餐廳的共同使命:盡可能以最兼容並蓄、易於接近和真誠周到的方式,做出優異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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