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第一次和哈佛商學院學生近距離接觸的情景。
做完校園巡禮後,舅媽和我終於推開了奧德里奇館的門走進去。
當時是午餐時間,餐廳擠滿了人,我們環顧四週,決定從奧德里奇館的這頭走到另一頭,經過的學生休息區長廊實在是長得出奇,休息區有著非常古典的新英格蘭建築風:木頭地板、很多真正可以燃燒的火爐、漆黑的皮椅、沙發和木頭桌子,珍珠色天花板上懸掛著許多玻璃吊燈,最重要的,是有無數的哈佛商學院學生坐在那裡讀書或討論。
我飛快通過,一邊快速走動,一邊偷瞄他們,好像我是個冒牌貨,深恐被逮個正著。
彼時彼刻,才剛滿二十四歲的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個騙子。
我看著他們的穿著、他們的坐姿,以及他們討論時的手勢,人人看起來都比我年長得多,並帶著一股只會從真實職場中成功多年而得來的自信和世故的氛圍。
我感覺到壓力、焦慮和緊張,就像是個誤闖中學教室的小學生。
假如置身那樣的情境,那麼每個孩子的惡夢,就是人人都會停下來,在一片死寂中盯著你看。
我終於快速來到另一頭,打開門走出去時,不禁大大鬆了口氣,不由自主的想著:我怎麼會落入這種情境?
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很驕傲自己現在成了哈佛商學院的學生,但現在要怎麼辦?
我會產生真正的歸屬感嗎?
那天早上還有另一件事令我大受震撼:我從來沒有在同一個房間裡見過這麼多漂亮的人,我說的是真心話。
幾乎我所見到的每個人都衣著得體、舉止合宜,等到正式成為這裡的學生後,我便會發現這是種特色,但這件事結結實實地給了我一擊:因為一般人對於類似哈佛這種好學校的刻板印象,經常都是:典型的書呆子。
但這裡不是,這裡的每個人都會在智力上自我挑戰,所以自然而然的,也就會在體能和外表上做同樣的要求,認真想想,還真有道理。
哈佛商學院接受的學生背景互異,源自於他們想吸收各個領域佼佼者的想法,所以你的同學會有來自義大利的摔角選手、印度的核子工程師,或來自加州的醫生。
每一年,哈佛商學院會從世界各地接受九百名學生,光是企管研究所就有九百個學生,讓我們成為全世界最大的商學院之一。
邏輯很簡單,那意味著每年我們會有九百個人釋入世界,漸漸成為經理人或者領袖,而哈佛商學院校友間的連結只會變得越來越強,我們對於世界大事和財經五百大公司的影響力也就愈發無可否認、難以撼動。
在迎新週的第一堂上課時間,坐我隔壁的研一學生問我從哪裡來,在申請哈佛商學院之前是做什麼的,還收到了哪些學校的入學許可。
在哈佛商學院一天後,我就明白這是每個人都會拿出來問他們不認識的人的標準問題,一個完美的破冰機會。
每個人對此都有答案,而因為我們都拚命想要讓別人留下印象,拚命想要交朋友,所以這成為交談的完美開始;
而且,沒錯,幾乎每個被哈佛商學院接受的人,都會自動認定你一定也得到了其他頂尖商學院的入學許可。
他們不會問你是否有其他的入學許可;而是問你拿到多少間的許可,在連續回答這些問題幾個小時後,對於自己還拿到了另外幾所頂尖商學院的入學許可,我不禁大大鬆了口氣,否則幾乎好像會丟臉似的。
我回答說我已經服過兵役,而且才剛退伍。她興奮的說真的嗎。
她是位很有禮貌的美國女孩,有種和藹可親的鄰家女孩味道。
她問起我的官階,我解釋說沒什麼特別的,我只是個下士,在台灣服兵役是義務。
然後她說她是海軍中尉,是F-14的飛行員,在申請進哈佛商學院之前,親眼見識過戰爭。
我開玩笑的跟她說,既然她的官階比我高,那我或許應該向她敬禮。
我想,為了申請進入哈佛商學院,我打敗了八千名來自世界各地的申請者,直到被接受入學,邊工作邊奮戰煎熬了好幾個月。
而她的申請完全是另一回事,一邊在戰場上打仗、開戰鬥機,一邊又申請進入哈佛商學院、打敗其他申請者後,接受入學。
但我很快就開始了解,這就是哈佛商學院,像這樣的故事背景,其實並不罕見。
同一天下午,我們去參觀哈佛商學院的公寓與宿舍。在走過去時,我和旁邊的男生聊了起來。
他彬彬有禮,卻不多話。我問他,開學前幾個月,是否有什麼計劃。
他淡淡的解釋說他是國民兵的一員,剛剛被通知在開學的前幾週,必須隨艦隊前往伊拉克。他將請求學校為他保留學籍,待明年服完一年兵役後再復學;
因為突然意外接到派遣令,他太過震撼,原本還預期著幾個月後就要進入商學院念書的。
但他平靜的敘述這件事,完完全全的接受他的命運,他的責任。
在波士頓的春日下午,我們一起做哈佛商學院的宿舍巡禮,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描述的方式。
|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