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我們第一次禮拜五的郵輪之旅,巴士上我是坐在Cathy旁邊,她看起來很累,我問她一切還好嗎?
她說學校的課業真的很重,但是我倆也都認為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麼累人。
我的想法是,拜託,這是哈佛,這是它的商學院!
在我們周邊的,可都是來自全世界各國的好手!我們本來就應該很累才對。
但在那時候,似乎不像我們想的那麼糟。
到目前為止,起床、上課,在課堂上討論,之後,下午三點時回到宿舍,可以有一整天時間來研讀和準備另外的三個案例,就是這樣不斷的重複。
是的,完成案例研究,在課堂討論的壓力的確很大,但是,每個學校都是這樣。
不,我們同意哈佛商學院很累人,但沒有我們原先想的那麼糟。
幾週後,學校很快又再次舉辦大型宴會,在前往會場途中,我又和Cathy坐在一起。
這一次,我們兩個看起來都累了,一副如果可以選擇,寧可不去宴會,乾脆待在宿舍裡睡覺的樣子。
但是,不行,如果不面帶笑容走出去,你可能會感覺自己像個輸家,像個弱者。
在這裡,不參加社交活動,會讓人產生很多聯想,簡直就像種罪行,像付了昂貴的學費而不去上課一樣。
「你快樂嗎?」Cathy皺著眉頭問我。
我想了一秒鐘,進哈佛商學院整整一個月之後,我想是的,「不,我不快樂,但是我也不是不快樂。」我緩緩地回答。
「我認為我不快樂。」
Cathy回答。「難道你不覺得每天都很累?
這種壓力好像都不會不見似的?
這些日子,我好像什麼事情都不想做,好像只想睡覺,只想擺脫掉所有的事情,但是我又不能。」
那時候,我並不是百分之百確定她的意思,但是兩個月後快接近期中考時,我就完全明白她的感受了。
這段對話最能表達我在哈佛商學院前幾個月每天的壓力和焦慮,就是從來沒停過,我總是告訴台灣的同學,在哈佛商學院每天的生活就像在台灣的期末考週一樣。
台灣的大學生在學期末的最後兩週,每個人都讀書讀到像瘋子,可能讀到凌晨兩點,隔天醒來考三個小時的試,下午休息一個鐘頭後,又繼續讀到凌晨兩點。
不斷重複,再重複,直到兩個星期後,大約考完了八科,然後你就自由了!自由的去過寒假,自由的去過暑假。
你艱苦的熬過去,因為知道幾天過後,幾場考試之後,一切都將結束。
所以,那幾天即使再怎麼累,都還好,一晚只睡四、五個鐘頭,也還好,因為幾天後,你想要怎麼睡就怎麼睡;
如果你覺得很累,但對考試有絕對把握,甚至可以選擇翹幾堂課,待在家裡補眠,再利用其他時間來讀書。
這裡就不可能。
在哈佛商學院絕對不能翹課,不能遲到,上課中不能打瞌睡。
每個人都專注的看著每個人,在一堂課裡,有九十雙眼睛總是注視著彼此,也注視著一位可能下一秒鐘就「冷酷點名」到你的教授,甚至連打呵欠都很危險。
在哈佛商學院最艱鉅的事,就是每一天都像台灣的期末考週那樣;就是永無盡頭。
你今天覺得很累,因為昨晚很晚睡?
那就糟了,你明天還有三個案例要準備。生病了,不想讀書?
門兒都沒有,這裡不像其他地方可以把功課延後,之後再趕上來就好,你一定得在上課前做好所有準備。
不像其他地方,只要在課後複習老師課堂所䦡的,或充其量,只要在課堂聽,不需要事先做任何功課。
事實上,在這裡一定都要在上課前準備充分,如果你沒有在三堂課中的一堂發言,那你就麻煩大了。如果你繼續在其他課堂上保持沉默,壓力的累積可是會很快很快的。
日復一日,這種強度從來不見緩和。基本上這十五週,週週都是期末考週,工作量和壓力只會愈來愈多。
第一個月時,我們都認為沒有原先想的那麼吃重,但是隨著一週週過去,工作量逐漸加重。
你開始會有幽閉恐懼症,像是無止盡的夏令營惡夢,看不到盡頭,也看不到出路。
第一學期的壓力在期中考時到達巔峰。
那時我們還在調適學校的生活,仍然企圖找出更有效研讀案例的方法,每晚還必須擠出額外的時間來準備五科期中考,感到壓力重重。
當時,我每晚平均睡五個小時,但是提醒一下,哈佛商學院根本不會給溫書假,你要自己想辦法同時研讀案例和準備考試,也理應如此。
我永遠不會忘記考試前幾天的某個情景,當時我坐在教室準備好開始另一個三個案例日,我的同學陸陸續續走進來,坐在我前排的女孩問坐在我左邊的女孩:
「昨晚睡的如何?」
那時我雖然每天累得要命,也經常滿眼血絲,但仍舊睡得很好。
「很好,」她興奮的說:「感謝安眠藥,太有用了。」
我轉過身過去看她,想知道她是不是在開玩笑。但她看起來非常認真。
「我就說嘛!」另一個女孩回答:「我已經服用了好幾個禮拜,對我很有效。」 聽了之後,我感覺舒坦許多。
就在同一天,班上有半數的人感冒,整天都聽得到咳嗽聲此起彼落。
後來才從必修生那裡聽說,根據哈佛商學院的傳統,第一學期接近期中考的時候,整班幾乎每一個人都會生病。
一旦某個人感冒,不用多久,每個人就都會被傳染,因為當下根本沒有人敢翹課,以防錯失發言的機會。
那天下午上課的時候,有一瓶泰諾(Tylenol)先在我那排傳來傳去,之後傳到下一排,慢慢就傳遍了全班。
只要有感冒的人就會打開藥瓶,吞下一顆藥丸,然後再傳下去。這種景象,沒在哈佛商學院親眼看到,你絕對不會相信。
但就像生命中的任何事情一樣,凡事皆有例外。
當然有少數幾個同學總是冷靜的,總有充分的準備,有些是銀行家或風險資本家,以前就曾經在數百名股東面前講話,說服有錢的客戶投資數百萬美元。
這些有經驗的同學通常冷靜的到課堂上來,輕鬆回答教授的詢問,一滴汗都不會流。
即使在哈佛商學院,還是有好像從來都不會擔心、不會緊張、不會焦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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