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自《總體經濟的聖杯》:財信出版】
現今大學裡教的經濟學幾乎總是建基於經濟處於陽期的假設。
因此,經濟學家絕大多數的政策建議均假定企業力圖擴張牟利,他們為衰退所開的藥方因此幾乎總有積極寬鬆貨幣與削減財政赤字以防排擠效應這兩味藥。
旨在縮減政府規模的結構改革也屬於經濟陽期的政策。
但當民間沒人借錢時,貨幣政策是無效的。
而若經濟處於陰期,試圖削減預算赤字只會拖垮景氣,令赤字不減反增。
日本政府1997年的財政緊縮計畫即為顯例,當時國際貨幣基金會與經合組織中想法因循的經濟學家,以及橋本政府屬下的財務省均大力支持整頓財政。
但雖然政府大幅加稅且削減支出,稅收在經濟連五季萎縮下反而減少了。
此一挫敗令財政赤字從1996年的22兆日圓劇增至1999年的38兆。
■先得辨明陰陽
政府要因時制宜施行經濟政策,關鍵是得先辨明經濟是處於陰期還是陽期。
事實上,經濟得花多久才能出陰進陽,很可能就取決於人們能多快拋棄陽期思惟,改採適合陰期的政策。
這事並非想像中那麼簡單,因為多數人傾向視小政府與民間自力更生為所有情況下皆適用的普遍真理。
人們會有這種傾向,不但是因為這些原則聽起來很合理,還因為它們跟陽期常見的經濟快速成長與繁榮連結在一起。
但事實真相是:景氣在小政府下欣欣向榮,是因為經濟本已進入陽期、企業的資產負債表強健。
當評論家與媒體工作者開始聲稱企業必須更努力改善商品與服務品質,經濟才有望克服衰退時,情況就更混沌了。
過去15年來,產業團體以及成功企業的領袖不斷表示,民間部門必須自立自強,不依賴政府,景氣才可望真正好轉。
他們認為,衰退之下仍有成功者,因此失敗者必須和成功者一般努力才能扭轉敗局,進而帶動經濟擺脫衰退。
當經濟處於陽期時,上述論調是正確的,但這在經濟陰期中卻是可怕的謬誤。
在經濟陰期中,不管個別企業如何努力改善產品與服務,只要家庭仍在儲蓄而企業並不借錢,過剩的資金進入銀行體系後即因沒人借用而閒置起來,令經濟中的收入創造機制如同滲漏的水管,國民所得日益枯竭。
只要滲漏持續,經濟會繼續滑向緊縮均衡。
諷刺的是,企業愈努力修補資產負債表,總合需求的跌幅會愈大,令景氣更加慘淡。
在此情況下,贏家與輸家競逐的是一個日漸萎縮的餅,他們自身不管如何努力,也無法把餅做大。
當然,不管經濟處於什麼階段,企業都得「自立自強」。
但當自強行為涉及減債時,除非政府借用企業償債款與家庭儲蓄,將這些資金送回經濟體中創造收入,經濟會墜入緊縮漩渦中。
企業遭遇資產負債表問題時自然盡可能避免問題曝光,而傳統經濟學理論則對企業減債行為認識不足,這令絕大多數政府官員與媒體工作者並不了解衰退的首要原因。
這種誤解驅使媒體呼籲政府採取傳統的貨幣寬鬆措施與財政緊縮政策(即僅適用於經濟陽期的政策),而這只會令景氣雪上加霜,耽誤了經濟復甦。
■擺脫迷思
儘管如此,過去15年間仍有許多經濟學家在缺乏實質根據的情況下,不斷宣稱日本徘徊在國家破產的邊緣,呼籲政府收緊支出並加稅。
在此同時,克魯曼等人不但建議推行激進的貨幣寬鬆措施——激進的程度足讓所有人認為央行行為不負責任,他們還堅稱央行應公開宣稱有意推行不負責任的政策。
此類建議完全漠視歷史教訓:經濟陰期下只有財政政策是有效的,而只要央行穩健執行貨幣政策,大規模的財政刺激措施並不會造成惡性通膨或其他嚴重問題。
這些學者的錯誤建議建基於兩種盲目的信念:一是誤信財政破產迫在眉睫,二是迷信無論何時何地,增加流動性總能提振景氣。
如第1章所述,第二種盲信假定民間的淨貸款需求總是正數。
第一種盲信則如第4章所言,沒有什麼理論根據——讀者應還記得,英國政府債務1945年時高達GDP的250%,但英國經濟並沒有因此崩潰。
逾10年來,許多評論家一再聲稱日本巨額的財政赤字將大幅推高利率,但事實是,儘管政府債台日漸高築,日本利率不升反跌,原因很簡單:企業償債速度更快,由此產生的民間剩餘資金除政府外無處可去,因為政府已是最後借款人。
1930年代的大蕭條之前,經濟學界深信市場自我修正的能力;1970年代之前,學界深信凱因斯財政政策必不可缺;接下來則是貨幣政策萬能論主導了學界,直至現在。
經濟學家如此容易受一時的風潮迷惑,反映經濟學歷史尚短。
日本近年的經驗為學界提供了寶貴的素材,證實緊縮財政與適當的貨幣政策能在經濟陽期中產生良好效果,但在經濟陰期中則適得其反。
同樣的,一度主導經濟學主流思維的凱因斯積極財政政策在經濟陰期中可大派用場,但在經濟陽期中也是適得其反。
就此而言,日本近年的經驗意義重大,因為它清楚證明,貨幣政策與財政政策皆非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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