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世界有兩種方法:一式靠著筆(藉由觀念),一是靠著劍(運用權力)。杜拉克選擇了前者,並讓成千上萬權力在握的人換腦袋。
——《從A到A+作者》吉姆•柯林斯(Jim Collins)
在《聽彼得杜拉克的課》(Inside Drucker's Brain)書裡,彼得•杜拉克(Peter Drucker)向作者傑佛瑞•克拉姆斯(Jeffrey A. Krames)表示,「如果要從『當局者』的角度來看待管理,他可說是一無所知,因為他從來就不是一位企業經理人⋯⋯。」
然而,全世界有無數組織(企業或非企業)的工作者、經理人、領導者,每當心中對管理有疑惑時,即使無緣親炙杜拉克,也會翻開杜拉克的書,看看他是怎麼說的。
提及杜拉克,人們幾乎都會不假思索地為他冠上「管理學之父、管理學的發明者、管理學大師、大師中的大師⋯⋯」等封號,對於其人其事所知有限。
即使在杜拉克的回憶錄《旁觀者》(Adventures of a Bystander)裡,他描述的也是自己從幼年到成年碰到過的小人物與大人物。
杜拉克總愛說:「我是個極其無聊的人。」
「我寫的書或許有趣,但人生就不是了。」
「很少有人會去注意作家的人生,因為那沒有太大的意義。大家所關注的,只是作品本身而已。」
幸好,杜拉克寫了很多書(40本左右),難免在說些人生箴言的時候,揭露自己生活記事和體悟。他對社會政經趨勢的洞見、對經營管理的原理原則,對很多人來說也許不是那麼易讀好懂(儘管杜拉克已經算得上是善用淺白語言,講述深奧理念的好作家了),或許要等到有過更多人生及管理歷練,才能有所領會,但是他在著作、訪談中片段透露的個人回憶,以及令他印象深刻、用來譬喻事理的小故事,(雖然非他本意)卻可以讓人深刻感受到,他是個虛懷若谷、努力不懈、追求完美的人。
熱愛工作,所以願意忍受乏味
在杜拉克筆下,他在奧地利就讀中、小學時遇到的老師,帶給了他一生受用的禮物,並在他往後的著作裡,演變成影響深遠的概念、觀念及方法。
讀過《旁觀者》的人,應該都會對杜拉克的兩位小學老師艾爾莎(Miss Elsa)與蘇菲(Miss Sophy)印象深刻。
艾爾莎老師要求小學生杜拉克做了這幾件事:每星期交兩篇作文,以加強寫作能力;稱讚杜拉克數學很好(儘管杜拉克自己很沒信心,其他老師也不這麼認為);還有每星期都追蹤檢查他的進步狀況。
杜拉克在談論「自我管理」時提到的「回饋分析法」(feedback analysis)、乃至於他所發明的「目標管理」觀念,幾乎就是以艾爾莎老師給他的教誨為核心:每隔一段時間,檢討自己目前的表現,是否與當初的自我期許有所落差,藉以從中找出自己的長處。
在《有效的經營者》(The Effective Executive)書中,杜拉克提到,「我小時候的鋼琴老師曾經生氣地對我說:『不管你再怎麼練習,也不能學得像阿圖•許納貝爾(Artur Schnabel)彈莫札特的曲子那樣高明。
不過,你沒有理由不像許納貝爾那樣練習音階。」這個故事在書中出現的上下文脈絡是:「追求成效、獲致成果」是一種習慣而非天分,而習慣的養成,只需要練習、練習、再練習。
後來杜拉克在說明「熱愛工作的人才會有所表現」的觀念時,也用過類似例子:
熱愛工作的人才會有所表現。
我並不是說,這些人喜歡自己所做的任何事,這兩者是截然不同的事。
人人都得做不少例行工作。
每位偉大的鋼琴家,天天都得練琴3小時,而沒人會說他們喜歡天天練琴,但是他們就是得做。
天天練3小時不是有趣的事。不過,即使經過40年後,你仍會感受到琴藝的進步,所以你今日樂在其中。
杜拉克要說的是,因為熱愛自己的工作,所以願意忍受乏味的例行工作,讓自己把工作做得更好。
你希望以什麼名留後世?
13歲時,杜拉克班上的宗教學老師問了一個問題:「你希望以什麼名留後世?」全班鴉雀無聲。
老師接著說:「我不期望你們現在就知道答案。
但是如果你們到了50歲還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便是虛度此生。」
13歲時聽到的一個問題,讓杜拉克記憶終生。
他說,「我總是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總是能引導你脫胎換骨,因為它會督促你視自己為一個不同的人,一個你能變成那樣的人。」
杜拉克的大學是在德國念的,先後就讀於漢堡和法蘭克福大學,並於後者取得國際法學博士學位。
自從高中畢業,杜拉克就開始打工,渴望接觸社會生活,剛上大學的一、兩年,因為學校不點名,所以他其實是在貿易行工作,傍晚就泡在圖書館裡,並在那段時間,讀到了兩個他在日後反覆引述的故事。
西元前440左右,古希臘最偉大的雕刻家菲狄亞斯(Phidias)完成了雅典帕特儂(Parthenon)神殿屋頂上的雕像。
當菲狄亞斯向雅典市申請費用時,雅典市會計人員拒絕付款。
「這些雕像位於神殿的屋頂上,而神殿位於雅典最高山丘上。大家只看得到雕像正面,雕像背面根本沒有人在看。可是你卻要求我們支付雕刻整座雕像的費用。」
「你錯了,」菲狄亞斯反駁說,「眾神看得到。」
《A到A+》作者吉姆•柯林斯(Jim Collins)表示,「杜拉克的著作,呈現在世人面前的,猶如雕像正面般完美。
但雕像之所以美輪美奐,是來自整座雕像所蘊藏的思想和功夫。
⋯⋯這卻是看不見的部分。」
日本學者上田惇生則提及,杜拉克的研究範圍很廣,「他能談的領域,包括社會、政治、經濟、統計、管理、國際關係、美國、歐洲、日本、宗教、歷史、哲學、倫理、文學、美術、教育,一直到自我實現。」
「杜拉克每隔兩、三年就會找個新領域來徹底研究,而且把這個習慣維持了70年以上,」上田惇生由此推算,「光是這樣,他就已經學到20∼30種學問、20∼30個體系的東西了。而這些不同領域的東西,又會在杜拉克的腦中相遇、衝突、合體、融合、爆炸。」
上田惇生認為,杜拉克並不是為了讓自己學識「無限廣博」才這麼做,而是出於一種「本能下的必然」,這樣他才可以觸類旁通,加深對每個領域的理解。
柯林斯也說,杜拉克對寫作猶如上了癮,是一種「正面的精神官能症」。
追求完美,永遠沒有終點
有次在漢堡歌劇院裡,杜拉克聽到音樂家威爾第(Giuseppe Verdi)的歌劇作品《法斯塔夫》(Falstaff)後深受感動,從別人口中得知那是威爾第80歲的作品時,杜拉克感動不已,並以此自勉:
音樂家威爾第在18世紀已經是爐火純青的音樂家。我在18歲時,除了知道自己不可能成為棉織品出口商,還不知道何去何從。⋯⋯直到30出頭,才真正了解自己的長處為何、歸屬何處。
不過當時我便下定決心,無論這輩子從事什麼工作,威爾第的話(「身為音樂家,我終其一生都力求完美。
雖然知其不可得,我卻絕對要再試一次」)都將成為我的指標。
每當有人問杜拉克自覺哪一本書最好,他總是回答:「下一本。」
他自認這個答案與威爾第有異曲同工之妙,期許自己的下一本書,會比寫過的書更好、更重要、更臻於卓越的境界。
如果問杜拉克的職業是什麼?他一定會回答自己是個作家,但是他從不讀自己寫過的書,認為寫過就算了,如果有了新想法,就再寫一本新的。
克拉姆斯觀察到,杜拉克家裡牆上或客廳,找不到任何有關他過往成就的跡象,杜拉克對他說:「保持年輕的祕方之一,是工作上能數十年如一日。」
杜拉克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是20歲時在《法蘭克福紀事報》(Frankfurter General-Anzeiger)擔任外交事務和商業新聞編輯。日後接受《財星》(Fortune)雜誌訪問時,他提到自己在這份工作裡學到了「一生最受用的忠告」。
任職3星期後,有次杜拉克拿著自己寫的兩篇評論給總編輯看,對方看了一眼就丟回給他說:「寫得一點都不好!」
還告訴他:「杜拉克,如果你在未來3個禮拜裡沒有徹頭徹尾地改進,最好去找別的工作。」
「對我來說,這是十分恰當的對待方式。那時候還沒有『教練、輔導』(mentor)這樣的觀念。
在二次戰前,你是被雇用來做你的工作的,如果你不能做好你的工作,你就得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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