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棒球教父沉痛看職棒假球事件
文��林育嫺、陳雅潔
將棒球視為終身職志的曾紀恩,帶隊為台灣棒球拿下十一次世界冠軍,培育出許多台灣棒球界的重量級選手,連王建民都是他的徒孫。
身為兄弟象首任總教練,他對打假球風波難過地說:棒球員唯一要想的,就是打到冠軍而已。
十月底,當電視新聞播出職棒假球風波的第一天,兄弟象隊緊急召開記者會,曾紀恩連飯都來不及吃,一路從屏東搭車趕往台北。
他在二十五年前擔任業餘時期兄弟飯店棒球隊總教練,中華職棒開打後更是兄弟象隊首任總教練,退休後為兄弟象終身副領隊,曾紀恩掛心的,不只是親手催生的兄弟象隊,更憂心台灣職棒的存亡。
「我從來沒想過兄弟象會發生這樣的事!」
曾紀恩難過地說道:「我以前都說,身為棒球球員唯一要想的一件事,就是打到冠軍。」
經歷台灣棒球運動的起與落,現年八十八歲的「棒球教父」曾紀恩,是讓台灣棒球在國際嶄露頭角的重要推手。
這位棒球國寶是屏東內埔鄉美和村的客家人,受日本教育,十六歲到日本就讀空軍機械學校,後來成為空軍維修飛機的技術人員。
但他對台灣最大的貢獻卻是帶著棒球代表隊四處征戰、為國爭光,讓棒球成為台灣國球。
飛機維修與棒球教練,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碼事,曾紀恩透露,他的棒球人生,其實是因為在軍中受到打壓才展開的。
軍中遭打壓走上棒球路 帶美和征戰拿下十一座冠軍
曾紀恩回憶,大約在一九五八年時,部隊常常開小組會議,淨是重複一些反共愛國言論。
某次會中有人問他為何從來都不發言,他坦白地說:「我覺得老是在這裡講這些東西沒有意義,這個時間還不如讓大家出去運動健身。」
從此他就被部隊扣上「思想有問題」的帽子。
不久後他被調到清泉崗空軍基地擔任體育教官,負責教美軍打棒球,「還好外省人不會打球,我才有這個機會。」
後來他更自組空軍棒球隊,身兼投手、創隊隊長及教練,爾後,才以教官之職轉任虎風棒球隊教練。
但是眼看著晚他十幾期的人都升到上校了,自己的官階卻始終原地踏步,他最後只以中尉位階退役。
一九七○年,一張報紙「尋人啟事」扭轉他的人生。
美和中學創辦人徐傍興當時想成立棒球隊,登報求才,同鄉的兩人一見如故,開啟了「南美和、北華興」的棒壇新頁。
自此曾紀恩擔任美和中學青少棒、青棒隊教練,並以總教練身分帶領中華青棒、青少棒、成棒代表隊遠征各國。
掌美和總教頭的十五年間,代表隊曾獲十一次世界冠軍,曾紀恩也因此七次進入總統府,接受歷任總統接見,授頒獎章。
台灣棒球史上許多著名球員都曾受曾紀恩調教,「棒球先生」李居明、國內任期最長的職棒總教練徐生明、「微笑喬治」趙士強等,還有「台灣之光」王建民的恩師高英傑,三十五年前擔任中華青棒隊選手時,教練就是曾紀恩,因此王建民也可說是曾紀恩的徒孫。
畢生為棒球運動付出,曾紀恩於○五年獲體壇最高榮譽二等景星勳章,成為棒球界的第一人,比今年拿到此榮譽的王貞治還早了四年。
受獎當時,曾紀恩一句「棒球是我的生命」,鏗鏘有力令人難以忘懷。
治軍嚴格被封鐵血教官 立隊規,女性不得搭球隊車
過去,曾紀恩以軍事化方式訓練青棒與青少棒,被奉為「鐵血教官」。
他形容在美和中學擔任教頭的年代,只要他一聲令下,操場跑幾圈就是幾圈,沒人敢說第二句話;晚上接近休息時間,他總是從門縫中觀察選手,每個人都躡手躡腳地不敢發出聲音。
他認為,運動家的精神就得從服從和紀律的細微處培養起。
一九八四年,曾紀恩受兄弟飯店董事長洪騰勝之邀,擔任業餘時期的兄弟飯店棒球隊總教練,當時他就立下不能吃檳榔、不能喝酒等隊規,球員犯規一律開除。
對球員要求嚴格,曾紀恩更嚴以律己,早上六點集合,他五點半就站在操場的正中間等待。
他還立下「女性不能與球隊同車」的規定,球員的親戚朋友一視同仁,這項規矩,連自己老婆也不能觸犯。
只要師母出席觀賽,曾紀恩以身作則,堅持自掏腰包與師母坐巴士。
唯一不得已破例的一次,是某次晚上比賽結束時間已晚,一位球員的女友因沒錢向他哭求搭一段便車,他才破例,但還是不能和該名球員坐在一起。
當被問及好的球員除了球技之外,還要具備什麼條件?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個性,人的品格最重要啦!」
「堅守本分把球打好,是他一輩子的堅持!」
至今仍視曾紀恩為棒球界標竿的徒弟李居明如是說。
曾紀恩認為,現在球員的球技水準比以前都還要好,但就是想法太多、太複雜,相對容易受到外界利用。
曾經動怒說出「做出傷害職棒事情的那些人都該判無期徒刑」的重話,曾紀恩開玩笑地說,如果現在能再回去帶球隊,可能要改變策略,變成弱勢者的姿態。
他搖頭感嘆:「現在回去當教練,連我都要投降了!」
心裡明白,訓練球員已不可能像過去,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嚴厲規範。
現在的曾紀恩在屏東內埔老家生活恬靜,但仍是職棒觀眾席上的常客。
偶有球迷到內埔「朝聖」要簽名,他都熱誠歡迎,不再是嚴肅的鐵血教官。
看著這位大家口中的「曾教官」將簽名球拿在手上,專注地在球上以工整秀麗的字跡寫下祝福,右手已因施力而抽抖,但稍有歪斜還是嘆氣自責寫得不好,旁人說:「沒關係沒關係,還是很漂亮啊!」
他卻立刻駁斥:「怎麼可以沒關係,這以後被拿去展覽就糟糕了!」
此刻,曾紀恩不只是單純的書寫,而是用生命堅持一筆一劃的端正。
專注做好一件事的態度,是曾紀恩個性中無法妥協的部分,然而,時代轉變,去年美和青少棒因人數不足確定解散;
如今職棒又面臨假球風波,搖搖欲墜,年邁的老教練此刻仍輾轉焦慮:台灣的棒球精神能否永續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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